三月的修水 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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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行走在三月的风里，行走在修水的岸边。我同河流只隔了一道浅浅的堤岸。软软的风，暖暖的阳光，很快就簇拥在指尖上。我的手伸出去，它就横亘在河流之上；但我很少这样做，我怕它一不留神会伤到河的眼睛。

　　是的，河流是有眼睛的，它的眼睛像镜子一样，明亮，洁净，看不到丝毫的阴霾。它的眼睛里有着蓝蓝的天，洁白的云，飞鸟的掠影，静静的舟楫。一个站在堤岸上的人，不过是它睫毛上一粒细小的尘埃。风一吹，就有可能落进它的眼中。因此，我走得很小心，我怕我会变成它眼中的一粒尘埃，我怕我会阻挡了这条河流的视线。

　　与修水的缘，就像一本圣经，摊开在我的生命里。我无处躲避，也无法逃逸。

　　就在三月，就在春风开始放肆的三月，我裹挟着一团火焰 走近了这条名叫修水的河，走进了它的怀中。站在画舫的甲板上，我同它仅仅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它就在我的脚下，像一条血管汩汩流动。我携带着全部的感觉到来……我触摸到 它坚强有力的脉搏，我聆听到 它像海涛一样的心跳。我感觉到 它的体温，以及它唇边饱满的湿度。它是我的女人，一年一年在这里等我。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我迟到了，迟到了不只一个世纪。

　　这些都是真实的，在我的前一生 就真实地存在着。甚至，沿着河岸寻找，我还能看见自己前生的脚印。我想否认 也否认不了：在岸边的那幢小屋里，我同一个女人相爱过，同她生儿育女，同她白头到老，死后，又一同被埋葬在 修水的岸边。

　　今天，坐在这艘画舫之上，我看见她的背影从水面慢慢消失，潜入了河床的底部；我听见歌声在背后响起，那是来自河流深处的歌声——

　　记得那一天，上帝安排我们见了面，我知道，那一刻，我已经 看到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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