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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首 降临
旅程达到尽头之前
那些路过的飞鸟,在人们狂欢之中
忘却当初,冒死衔来的火焰
赤着脚走在家乡的田野上
停止思考,停止 仰望长空
像一艘漂泊不定的小船
淌过十万季节,和那季节里
少女的笑容,注定终身流浪的人
保持沉默,推开命运阴郁而晦暗的颜色
寻着往昔光明,在那些
飘往湖沼的落叶中间,终生
喧嚣而不可见的命运中间
音乐过后,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
若那一束沉默的光,就此占满我的视线
我是否,也因其过于强烈而瞎掉双眼?
我看见你们了,看见你们
骤然歇止的生命,当飞鸟
盘旋过我的头顶。
第九首 独语者
我雪白的骨骼,留在那清澈的泉水中
在那面凝视的镜子之前
在你们惧怕的黑暗中
镜子摔碎之前,穿过那后面的
你母亲的生命,寻一个名字,在世间行走
于一场大火之中学会静止,然后
落在地上,自己的影子之中,写一本书
出一本诗集,从一年的开始到结束
握住每一瞬,稍纵即逝的光芒
我已长满青苔,月光之下
坟前的木板被你尘世的呼声哭断
那些从我身上长出来的花木
必于你尘世的风暴之中摧折
站在我身上的每个人
都是那只飞鸟,在这里,在我身上
敏锐的感受到黑夜扩散的涟漪
然后惊恐的挥动翅膀离去,那些美丽的景致
曾在他们脸上,在那无限的沉默中
升起,又沉落,谁能留住?
犹如飘散虚空的香气,犹如清晨草叶尖的露水
我将离开这里,离开天空的群星
当光影移近,微风吹动彼岸的葡萄藤
那闪烁着 进入我空寂的生命
为我们所见,为我们所触摸的
能够向人讲述的事物
并不是我们的全部
我们的生命,包括两颗星之间无垠的虚空
都将于歌声中停滞,我将离开这里
而美丽的肉体屏风后面,那更美丽的
羞怯的回望这个尘世的目光
如同沉落的峰峦,溶进
你载浮载沉的生命之舟中
而语言,只能越过我们自己
在那遥远的外部某地
比我们自己更遥远的地方
成为新的界碑。
第十首 路过的
我的骨头滚过黑夜,犹如
太阳滚过白天
穿过重重呼吸和依次向后转去的钟声
停在这里,此时此刻,汇合出发的意义
驰过人们,惊疑不定的面容
他们稍纵即逝的生命,风中烛火一般
在清晨和黄昏的迷雾中,旋转着回返
有歌声反复吟唱,既非为耳朵弹奏
也未形成,任何一种,可以聆听的语言
让我们,把塞住的双耳留给那些音乐
闭上双眼,在人间默然行走
你站在一张旧照片上如莲花盛开
路过的小酒馆红色屋顶在夕光中如此美丽,那些
行路的人总是迷惑于,我们不小心散发的光芒
没有唱出来的曲调指引着精神病人们
夜半的舞蹈。可怜的荷尔德林,谁把你栓在病床上?
谁让人们总是客死异乡?
舞蹈,舞蹈,尽情的狂欢吧,如果你还能够
已经洞悉的秘密还在让你们惊讶吗
她唇边的歌声唱断我的墓板,当我们的骨灰
和漫天星辰一同洒下,已消失的
是否得到重现?一只动物的面具
油灯旁,死者的双手,是否
僵硬于他自己 运动的迟疑?
星光之下,芦花飘起美丽的衣裳
他们的生命这般迷茫,充满悲愁
如同狂暴大海上颠簸的小舟
是谁在令玫瑰获得生命?
谁在用她眼中古老的渴望看着我,
让一个拥抱偿还万世轮回?
虽然还只剩下最后一个寒冷的夜晚
将你退回一场,惊醒了的梦
我将如何回答这目光,这焦灼的旅行
当爱情在人们心中熄灭,他们
难道不会像我这样,满怀悲痛,渴望着那难忘的歌声?
第十一首 彼岸花
穿过灰色的岩石,再向下
过了那长长的斜坡,用一把生锈的老刀
把最美的部分剔除,就只剩
纯粹的,如此深沉而清澈的黑暗
或许,美本身就是这隐于万物中的
纯粹的黑暗,如同闪电深藏云中
所有被你们赞美过的,如同干涸的河床
沉入这纯粹之地,这里本无雨水
错了方向的惊雷燃着的胡杨林
在我一百次地转世中,依然掀起
沙暴,遮蔽世间风景。或者,他即将醒来
那一次次被我们深藏的闪电
那黑夜之中最美丽的部分,即将醒来
后山佛寺的钟声随风而至
荷尔德林,告诉我,如果你知道
告诉我,荷尔德林,歌声该如何终止?
这长久的悲痛难道毫无意义?新的风暴
又在我干涸的心中掀起,那些我看不见的
从未在这个世间吟唱的
是在哪个方向?荷尔德林,告诉我,如果你知道
爱情的火焰已经在这些恐惧的心中熄灭,但“过去”
那并未随时间消逝的,依旧绕颈而上
当黄昏降临,她所唱的
在众人的沉睡中的反复低喃
穿过骨头抚摸我的灵魂
如此猛烈的抨击着我的心
多想再听一次她所唱的,荷尔德林,我的好兄弟
请你告诉我,那些向我们关闭了的欢乐
挂在此时的夕光中,燃烧着
正向你我点头致意,她的歌声
能够到达我的耳畔,呼唤那久已沉寂的
无数先祖隐藏在我血液中的闪电
黄昏消逝之前,周围的景物
变得尖锐无比,我的足音
在那公园里,只能点燃雕像手中的烟斗
并不足以,展开一场贯彻你我的叙述
为爱而垂死的人们
必像我这样,在黎明前的
最后一丝恍惚中,消散那些
从诅咒中长出的花朵
随雾霭里一只上升的气球,带给你祝福
一场黑雨落在收割后的稻田里
弯腰俯向悲伤的流水
这个悲伤的诗人,迷恋死亡的诗人
在风雪中踽踽独步,注定一生流浪
这个比黄昏更美丽的诗人
迷失于雨后荒凉漆黑的夜晚
挚爱的人向他伸出双手
飘起的芦花上坐着你
坐着静儿,我美丽的新娘
望不穿秋水,过不了奈何
而我,将在这里,以禅定代替断肠
守着隔世灯火。
第十二首 忘川河
前世的风景深化着
这一世那些,没有唱出来的歌
这魅惑的夜晚,死守诗歌的人
于上一个落雪的日子,倒毙中途
麦地里折断的镰刀锈迹斑斑
这个等待收割的季节,席卷我的稿纸
这歌于其中的世界,清澈而温暖的黑暗
让那些,已经霉变的人们,迅速死亡
然后,你们,新生的孩子们,就可以借用我的名字
在世间行走,一棵樱花树后
人们的低语,那些重复的字字句句
你仔细辨认的声音
在上一首诗中死去一遍又一遍
乌鸦,这个不详者,以他自己的声音在呼唤
在四月初的钟声里,切断旧时光阴
今夜,必有河流来将我埋葬
而你,我的静儿,月光之中忧伤的女儿
思想者蓄意纵酒的咳嗽声
并未能被压制,直到那一天到来
直到,人们露出他们幻觉的贫乏
想象中,纠缠不清的藤蔓
在流浪歌手的吉他中,每个夜晚
簇拥着,这一声最干涩的,来自心底深处的
呼唤。
第十三首 诗人
在我的内部,那寂静无垠的空间
那个包裹在重重心事里的人
站起身来应答,你尘世的呼唤
静儿,平原上,流过我的骨头
月光下的那个少女,并没有举灯去看
人们用我的血液浇灌的花朵
必在深夜走遍大地,门巴族人的篝火
不再收留这个流浪的孤魂,大地上的夜已深了
更深了
小提琴的联系旷日持久
每一个人,背负着他自己的名字
那自一降生,或者
远在此之前,远在
你的血液流淌在你母亲的手臂之前
就追随的事物,在世间行走
苏醒之前,用心满意足的舞蹈
向我询问,在我心中
那片迷雾蒙蒙的田野,是否依旧存在
在那阴影之中的,温暖的歌声
有时候,世界的车轮乍然而止
而我黑暗的思想并不足以照亮
任何一张路过的脸庞,歌声不为人们所听见
那时的月光也并不能,照透此时的生命
每一次岁寒更深,微风吹起人间的波澜
幻觉之中清醒的人们学不会鸟儿的歌唱
耳畔不再响起那一声温柔的呼唤
家乡的蛙鸣越积越厚,而我的骨头
在这样的人间被重新找到
母亲的死亡化作大地
父亲的死亡化作天空
那个孤独者依然走在中间
四棵高粱之上,从无铭刻的墓碑上
他走得越远,他自己内部缠绕的孤独越深
他会这么对你说:
静儿,静儿,我多想,就这么一直叫下去
我要怎样忍住我的悲痛
不发一言,穿越整个城市,离你越来越远?
人们的歌声热烈而虔诚
他们激动挥舞的手臂
如同夏晨,如同朝露一般短暂
静儿,静儿,我已行于更加温暖的黑暗中
你的目光再也不能向我照临
是谁在含泪织我的绸衣
是谁把我裹在渔网中,让我
长眠桃花树下。
第十四首 音乐
如果小夜曲,和我们一样重要
那他蓝色的吉他中,一定藏着
事物的本来面目,不必在每个字眼背后
寻找那似乎首次被我们找到的
神台上的香灰散了又积,谁在替谁
承受绝望?荷尔德林,我的好兄弟
告诉我,困顿的时候,我们能向谁
求告?不是向诸神,不是向凡人
那个任性的狄俄尼索斯总会在我写完之前
把这一切
焚毁。在这个非约定的季节
在这个四月,只说很少的话
作为死者我能告诉你们的
只剩下火,在你们的先辈们
向你们掘出的语言之井以外
那些永不聚合的碎片,在爱的时刻
被我们的血液连到一起,像小提琴与它的琴弓
因为一首乐曲而连到一起
一个老人手臂上,焚烧玫瑰的全部灰尘
也并不足以使多年以后的我们
忘却心事,是谁在那里放声大笑而没有欢乐
像一位孤独的国王,拒绝一切水与火的嘲弄
拒绝回忆,也拒绝自己
他裸露在外的灵魂在尘世承受鞭笞
尖叫着飞出我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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